——2020年在上交所“掌門人大講堂”公開課演講后的采訪

主持人：為了迅速了解金總，咱們先來玩個快問快答小游戲，您需要在100秒內完成以下問題，簡單迅速，準備好了嗎？

主持人：如果能夠進行時空穿梭，最想回到什么時候？

金衛東：唐朝

主持人：回到那里后，最想見什么人？

金衛東：李白

主持人：這個人是您的偶像嗎？

金衛東：不是

主持人：您為什么要見他？

金衛東：因為喜歡他的詩詞

主持人：您是博導，也是企業家，作為既懂管理又懂技術的領導者，您認為管理和技術哪個重要？

金衛東：技術

主持人：能取得今天的成績，您覺得是偶然還是必然的？

金衛東：既是偶然也是必然。

主持人：為什么？

金衛東：因為沒有時代、沒有機遇，即使個人優秀也沒有機會，但是有了機會沒有個人的因素，更是不可能取得成就。

主持人：您是理性還是感性的人？

金衛東：偏理性

主持人：如果學校只開設一門課，您覺得應該是哪門？

金衛東：數學

主持人：您上學時成績最好的一門課是？

金衛東：化學

主持人：如果不做企業家，想做什么職業？

金衛東：教師

主持人：挑選人才最看重什么品質？

金衛東：誠信

主持人：人生中哪一刻最有成就感？

金衛東：碩士畢業獲得學位

主持人：分享一句喜歡的格言，不限語種。

金衛東：Stay Hungry, Stay Foolish.喬布斯的名言。

主持人：喬布斯是您的偶像嗎？

金衛東：也不是。

主持人：未來十年的夢想是？

金衛東：希望禾豐實現“千億禾豐”的目標，個人仍然保持健康的狀態。

主持人：非常期待。剛才您說到禾豐未來十年的夢想，其實我覺得夢想和目標是不一樣的，您覺得目標和夢想對于企業家意味著什么？

金衛東：目標更具體，夢想更浪漫，我覺得目標是在夢想之下的，如果沒有夢想就是枯燥的；如果沒有目標就是虛幻的。我認為一個企業家應該是個夢想家，同時也應該是一個腳踏實地能夠作出具體規劃的戰略家。企業家應該是70%的夢想，30%的戰略執行；管理者應該相反，70%的戰略制定和執行，30%的夢想和向往。

主持人：近段時間我們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很多互聯網公司、房地產公司都開始投身畜牧業了，如網易、阿里、京東、萬達都在養豬，是養豬這么掙錢嗎？你覺得他們能做好嗎？

金衛東：現代企業的基本規律是：專家才是贏家。如果你不是這個行業的專家，你只是憑著一時熱血、靠買來的技術或為了追求利益而產生的沖動性投資，往往都是曇花一現。當然每個企業投資都有自己的邏輯，禾豐也開始進入養豬領域，禾豐做它的邏輯除了商業的利益之外，更看重的是市場的需求，因為滿足需求并且用自己的資源和能力來滿足他人的需求，才是企業發展的根本，也是負責任企業發展的動力。

主持人：您認為禾豐作為一個老牌的農牧企業，它的核心競爭力是什么？

金衛東：禾豐只有25年的歷史，說它“老牌”，我感到有點兒失望，我覺得還不老吧？（笑）還是生機勃勃的年齡，但是也不幼稚，已經有了自己的主張和自信。禾豐在過去25年中，首先是一個高度專業化的公司，知識就是力量，專家就是贏家；第二個優勢是有正確的價值觀，總是想滿足別人，總是想貢獻社會，而這樣的出發點使禾豐不會在現實的利益面前妥協，也不會因現實的誘惑而改變自己的初衷；第三，禾豐形成了志同道合的人才團隊，團隊上下同心、同向、同欲，經過25年的千錘百煉，形成了一個戰斗力很強，同時又非常和諧、內耗很小的現代化、訓練有素的組織。這就是禾豐的三個優勢。

主持人：這些都非常重要。在當前經濟形勢下，擴大內需，經濟內循環成為主題，您覺得禾豐在這方面有什么思考嗎？如何應對挑戰并抓住機會？

金衛東：禾豐生產的飼料產品以及最終變成的肉蛋奶本身就是以國內市場為主要供應方向，我們確實是一個滿足內需型的企業，我們也做一些出口，比如，到日本、韓國、蒙古國及東南亞國家，但這些相對禾豐很大的體量來說都是微不足道的，所以，做好國內市場就顯得特別重要。現在我們開始向三個方向發展，第一，進一步加強鮮品的銷售，而不是把肉品速凍，經過很長的產業鏈才能進入餐桌，是讓百姓直接吃到新鮮的肉制品；第二，做加工和深加工；第三，把海外的產品向國內銷售，現在國內一些高端市場，如京津冀、上海、廣東、深圳等地的消費能力都很強，過去我們沒有把精力放到市場上而是放到了制造上，現在我們應該不僅能夠給外國消費者生產制造，也應該把焦點轉向國內消費市場。

主持人：說到食品，安全特別重要，您覺得如何才能確保食品的安全？

金衛東：第一是數量的安全。當你不能保證足夠的糧食、足夠的肉、足夠的蛋的時候，這是最大的不安全。我們中國有占世界1/4的人口，但中國的耕地只占世界的7%，用這么少的土地資源養活這么龐大的，并且越來越有消費力的人口，供應數量的安全就特別重要，所以提高效率就是它的關鍵詞。第二個安全就是質量安全。生物安全、食品安全現在越來越上升到很高的關注度上，但是我們國家不能顧此失彼，不能只關心數量，可是也不能只關心質量，忽略了數量。數量的關鍵詞是效率，質量的關鍵詞我現在還沒有想好，我想可能是“品質”。數量夠和品質高才是國家需要的，也正是這個矛盾的需求，讓那些優秀的企業和高品質的企業家才能勝任這個使命。所以，既要高效率地給民眾生產食品又要高品質地為國民生產食品，我想這才是長久的挑戰。

主持人：就像我們老百姓去超市買東西一樣，有些節目會教我們老百姓怎么辨別食品是否安全。那時候我內心就有疑惑，為什么需要我們老百姓自己去辨別食物的安全，難道不應該從源頭就抓起嗎？

金衛東：應該從源頭抓起。但是由于大家的價值取向、利益追求不完全一致，所以有的時候就會有趨利的心態而忽略了消費者。我覺得腳踏實地地滿足別人，取自己該取的利益，但是也不額外地、過度地獲得利潤，企業才能更長久。

主持人：您曾經說過，企業重在創新，您也認同“創新是創造性破壞”這樣的說法，那么對于企業家來說，創新就意味著要跳出舒適圈，您覺得在執掌禾豐的25年里，有哪些創新或轉變是您印象深刻的？

金衛東：禾豐一直在創新，一直在否定。講大的方面，禾豐和荷蘭德赫斯公司合資是一個大的轉變。眾所周知，禾豐創立的初衷是想打破外資企業的壟斷，是想建成一個純粹的中國人的民族飼料企業，這種心思也和當時國家的落后狀態和我們年輕人憤青的心理高度契合，所以堅定不移。可是在禾豐成立10年以后我們做了一次自我否定，不僅不再抱著排斥的心理還主動去找外資合作伙伴。

主持人：當時“禾豐七君子”都同意嗎，還是只是您一個人的想法？

金衛東：當時是少數人同意，但大家逐漸認識到我們應該以更成熟的心態，應該五湖四海、全天下地尋找合作伙伴，遠交近攻，為了企業成長壯大，我們應該靠產品和服務社會，而不應該特別強調純而又純的民族工業。我們是愛國者，但是我們不愿意淪落極致化到民粹主義者。企業的職能對內應該不斷創新學習，對外應該不斷合作，以公平的態度、友好的方式來創造產品、服務社會。

主持人：我們都知道上市對于企業來說，也會有一個非常大的轉變。那么禾豐上市六年來有哪些轉變呢？

金衛東：禾豐過去認為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不必要那么透明。別人告訴我上市就像坐在一個玻璃盒子里開會。這一點，我們最初是很排斥的。逐漸地，特別是到資本市場，證券交易所有定期的指導，證監會、證監局有定期培訓，還有投資者到禾豐實地考察，在培訓和不斷接觸中，我們將心比心，立場發生變化，現在我們覺得我們不僅為自己發展，也是為公眾發展。因為當你上市的時候，你公司的屬性就變成了公眾公司，就必須要有一個天下為公的心態、公事公辦的心理，要承擔這個責任。第二個變化是，過去禾豐片面地強調著眼長遠，著眼長遠確實是很重要，可是作為一家上市公司有些投資者是階段性地投資你公司，所以我們必須要均衡地考慮企業的長遠發展，也應該關心和關注企業的現實經濟效益。

主持人：您現在是定幾年計劃？是一年、五年還是十年？

金衛東：我們一般是定一個大計劃，再把大計劃分解為中短期的小計劃。比如我們去年剛剛做了10年發展計劃，后又著手做近3年計劃，3年完成以后再定下一個3年，最后再定3年，9年就能完成10年的總體目標，留下一年作為彈性時間，希望10年目標9年之內完成，甚至7、8年就完成。

主持人：相信指日可待。通過剛才對您的采訪，我覺得您是一個特別細致也特別量化的人，而且聽同事說你您特別喜歡糾錯，看化學方程式糾錯，看《明報》的翻譯也糾錯，您是處女座嗎？下屬會害怕您這點嗎？

金衛東：我不是處女座，但我也是一個特別糾結的星座，我是雙子座，雙子座有時候表現的特別內向、鉆牛角尖，有時候又表現特別粗曠、外向。但是我想一個人要是只是單一的方面其實成功更難。所有的成功都是在矛盾中追求平衡，一個企業勇敢，能成功嗎？不一定。一個企業保守能成功嗎？當然很難。一個企業應該既保守又勇敢，既積極又謹慎，既五湖四海地用人不疑又要堅持對每個人嚴格考核，所以矛盾成就復雜的事業。

主持人：您的張弛有度成就了您成功的人生，但是成功的概念每個人的理解是不同的，您如何看待成功？

金衛東：我覺得成功有它的兩個方面。從個人的方面，我想名利雙收、物質豐富、高人一等是成功吧。可是被人認為你成功是因為你給社會的貢獻大，是因為你創造了價值。我想應該平衡地，在為公眾服務的過程中獲得自己應得的那份利益，同時要像一個有宗教情懷的人一樣，把個人的奉獻、把為他人的創造放在個人的享受和利益之上，做一個貢獻者，做一個企業家。我注意到企業家的英文是entrepreneur，我把它分為三個部分，entre是全部，pre先知先覺的，neur是人，我想企業家應該是全力以赴，舍我其誰，又有遠見卓識的人類的領先者。

主持人：如果有一個創業者想成為一個像您這樣的企業家，他應該做什么？

金衛東：假如有人要學習我，要超越我，并不難，但是也不是那么輕而易舉的。第一，我是一個愛學習的人，同時我特別善于應用，我學了很多專業知識，我的化學好，是當之無愧的生物化學生理學碩士，但另一方面，我又是一個對方方面面的知識博覽群書、廣納博收的人。我覺得你的專業決定了你的高度，但是知識的廣博決定了你的豐度。沒有一座高樓是很窄就建得很高的，但是太分散樣樣通、樣樣松也不行。我覺得我是一個體積適中的建筑，達到了應有的高度又有足夠的基礎支撐，所以未來的年輕人如果想在事業上有所成就，除了一些其它因素以外，要做到終身學習、嚴格約束自己、保持自己的初心本色不變，這三條至關重要。

主持人：其實剛才金總已經給年輕的創業者、企業家很多建議，采訪的結尾想請金總給年輕的企業家們送上一句話。

金衛東：第一，你要像科學家一樣思考和批判。科學的基本態度就是懷疑，科學的基本方法就是批判。你作為企業家要像科學家一樣的犀利而不是隨波逐流；第二，你要非常重視關鍵時期的決策。柳青說：“人生的道路是漫長的，可關鍵的只有幾步，特別是當人年輕的時候。”年輕的時候大家要勇于面對挑戰，勇敢地作出自己的決策，所謂面對挑戰就是在困難面前要勇敢地選擇自己的方向，而勇敢不意味著莽撞，不意味著粗淺，應該三思后行，應該謀定而后動。可是一旦你確定了大的方向，哪怕是粗糙的、大致的方向，也應該一往無前、永不回頭，用自己全部的身心去追求事業的成功。我想，大部分事業在你全身心的追求之下都能夠到達輝煌的頂點。謝謝。

主持人：謀定而后動，動則一往無前。再次感謝金總，也感謝各位的陪伴。我們下次再會。

本采訪主持人:《第一財經》主持人 戴劉菲